凌晨12點半

星期六早上的凌晨12點半,她正PO完一篇新文章在無名的部落格上,接著打開剛拿到的書《直搗蜂窩的女孩》,開始讀這本千禧三部曲完結篇。

電話響起。

這種鳥時間的電話,雖然還不是她上床的時間,但深夜的鈴聲總帶著些許的急躁與刺耳,讓人有種不祥的壓迫感。

這是連續三個禮拜來每個周六周日凌晨的莫名電話了,之前的來電者不發一語,今晚電話又來。

「喂!」

「…」

「喂,請問你找誰?」

「…」電話掛斷。

這是連著三個禮拜的周末深夜來的莫名電話了。打了電話進來,卻不出聲,又逕自掛斷。她推測不是不經意撥錯號碼的陌生人,沒有一個陌生人會特別挑12點半的時間每個禮拜準時撥錯號碼的。結論是:應該是認識的人。但這個認識的人的這幾通電話目的為何呢?惡作劇?報復?

自從有這種莫名電話,她開始觀察周遭的朋友、同事,試圖解讀某人臉上出現任何戲謔的表情,但一無所獲。她的同事們不是已婚育兒的中年人就是有男女朋友的年輕小伙子,誰會在周末夜無聊地捉弄她呢?應該可以排除同事們的惡作劇,而且惡作劇應該也不會持續長達三個禮拜。

她試著回想是否得罪了某人,促使某人在深夜用惱人的電話聲響報復,可是她生性低調,甚至有些孤僻,沒甚麼機會與人有利害關係,怎麼也想不起曾得罪過誰。況且如果是惡意報復,12點半會不會太早了,一點報復的意味都沒有。

在她的心深處還有另一個解釋這無來由的莫名電話,那就是他,她的前前男友「兆翔」。在經歷這些事後,她雖不敢再奢望與他有任何干係,可是她竟有一絲絲希望電話就是他打的。

他知道她在隔天不用上班的晚上喜歡熬夜看書到「眾人皆睡,唯有她獨醒」,他知道她喜歡享受夜深人靜的安寧,他知道她喜歡享受孤獨的滋味。

她的這個習慣即使在她有男朋友時也一樣,她會要她的男朋友先上床或要男朋友別理她,好讓她自己享受片刻的自我時光。4年前,她和他在一起時便是這樣,不管她是到他的住處過夜或待在自己的家,她希望他在12點半過後的時間能留給自己,不希望被打擾。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極少數人知道這支市內電話號碼,當初為了要節省手機電話費用,辦了這支市內電話,好讓她和他能在睡前通個晚安call,所以除了家人有電話號碼,就剩下他知道了,這是為什麼她篤定不會是同事打來的原因。

至於上個月剛分手的前男友世明,雖然世明也知道這支電話,但她猜想不可能是他打來的,因為他們剛分手,她剛放他與他的新女友自由,他們應該還正甜蜜著呢!根本不可能會打電話來自討無趣。或者是說,在她心中,她不希望是世明來的電話,甚至厭惡想起世明的一切,她不想再和世明有任何牽扯。

翻開的書都還沒讀起,被這通沒人回應的電話打斷。她想起了上個禮拜她和好朋友郁忻聚餐,郁忻提起了兆翔,使兆翔這兩個字輕易地再進入她的生活。

「兆翔昨天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妳的消息?」郁忻說。

「喔,你們還有聯絡?」

「他突然打電話給我,我也嚇一跳。不過我認為他應該知道你和世明的事了,所以打電話向我求證。」郁忻偷偷觀察她的反應說。

「妳怎麼說?」

「我就把妳和世明分手的事告訴他,至於細節,我要他自己問妳,所以我就沒多提。她道謝後就跪安,掛了電話。」

「妳怎麼那麼大嘴巴!」

「怎麼樣?怎麼樣?他有打電話給妳?」郁忻看她沒有很介意,試著多八卦一下。

她為自己再次想起兆翔而感到愧疚及臉紅,為了那通莫名的電話,打亂了整晚的思緒,《直搗蜂窩的女孩》是讀不下去了,她闔上書,轉身坐到電腦前,進入4年前她和兆翔合開的新聞台,結果螢幕跳出「很抱歉,目前站台關閉中,您無法閱讀該新聞台的資料。」

不知曾幾何時,他把新聞台給關了。她進而用台長的身分登錄進入,原來兆翔並沒有把密碼換掉。她坐在黑鴉鴉的偌大黑暗房間內,面對著「他們」的新聞台,開始讀著他的文章。

雖說是兩人合開的新聞台,她只在剛開始寫過 3 篇文章,後來都是他在經營的,所以她也就只當個存粹的讀者。在分手後不久,他關閉了新聞台,她就再也看不到裡面的文章了。

今天心血來潮一試,發現原來在關閉新聞台後,他還是上來新增文章,而且他一直保留著最原始的密碼,從未更換過。她想,這無非是他希望能有一天她還能進入觀看。

她看了這幾年來她未曾讀過的新增文章,每一篇都是關於他們倆的往事,每一篇都是回憶。她發現他的筆觸下的文字沒有憤怒,只有一股哀傷,她就是這股哀傷的始作俑者,讀著讀著竟不自覺地濕了眼框,模糊了視界。

這滴淚是她和世明分手後第一次流下的眼淚,她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世明還是兆翔亦或是自己?

隔天深夜,又是12點半,電話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