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我自己都相信我有病， 不然我怎會在醫生面前。
看病這件事很有趣， 得要自己相信自己有病， 才會去掛號看病， 我當然指的是能對自己負責的成人， 即使別人認為我有病， 若是我不以為然， 我當然不會掏出健保卡去醫院看病， 自然不會出現在醫生面前。
假想兩個人在吵架， 一個人說：「我看你該去看醫生，看精神科醫生。」 另一人不甘示弱回說：「你才應該去看醫生咧！」 我說這兩個人都有病， 都該去看醫生， 可是他們自己卻不認為自己有病， 所以都沒出現在醫生面前， 只會跟另一個病人逞口舌之快。
回歸正傳， 時間發生在我第一次手術完， 還待在普通病房期間， 那天應該已經吃過晚餐了， 一個身穿白袍的女醫生來到我床尾， 看看手上資料， 看看床頭貼著我的名字的名牌， 再看著躺在床上的我： 「你是許○○？」
「是。」
「我是心理諮詢師， 我來看看你， 開完刀， 有什麼感覺， 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這時， 沒有人在病房陪我， 就只有我自己在病床上， 獨自面對她。 想著她所說的「心理諮詢師」五個字的頭銜。
我的猜測是人生第一次開這麼大的手術， 院方可能會安排相關科別會診， 所以派來了心理諮詢師來了解我的情緒， 千萬不要有什麼想不開的情事。 而形單影隻的我只能在屋簷下， 不得不低頭的悲情， 雙腳一攤， 任由院方處置。 我坐起， 配合著她的診治。
「請你從一數到二十， 再從二十數回來。」
說到數數， 我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這位醫生沒做功課， 事前沒先去打聽， 叫我數數？ 我信心十足往上念：「一、二、三、四、五、…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沒有人可以比我數得更好， 哈哈！ 「二十、十九、十八、十七、…五、四、三、二、一」， 我滿意的點點頭， 抬頭看著她。
「很好。」 她面無表情， 在她的紙上標記著什麼東西。
我心理嘀咕著， 嘴巴上的很好， 卻搭配著不苟言笑的表情。 我就像一個向母親多要求 10 分鐘 iPad 上網的小孩， 得到母親一句冷冷的「不行」一樣受傷。 我看著她高深莫測的表情， 再次斟酌著「心理諮詢師」五個字的頭銜。
她拿出碼錶， 「一分鐘內， 說出有含『蛋』字的名詞， 如雞蛋、 鴨蛋， 懂嗎？」 她確認我懂她的意思後， 按下計時器。
「鹹蛋、鵝蛋、鳥蛋、荷包蛋、」問我蛋， 我，乃江湖人稱「蛋哥」耶， 考我蛋？ 哈哈哈！ 不用蛋把她打爆， 我爆蛋謝罪。 「蛋糕、蛋塔、三色蛋、」 蛋？ 給我一顆蛋？ 「恐龍蛋、皮蛋、」 蛋？快！再來一顆？「混蛋！」， 我還沒聽到醫生喊停， 我開始著急， 餘下來的時間， 我同醫生看著我那不中用的大腦， 再也生不出任何一顆蛋。 真他媽的王八蛋， 我竟跌跌撞撞回答有關蛋的問題。 我開始懷疑我有病， 我的大腦有病， 不然我怎會在醫生面前。 再再一次我細細咀嚼著「心理諮詢師」五個字的頭銜。
她在她的紙上註記了一些字， 隨後安慰地向我說：「現在請說出四隻腳的動物，越多越好。」
我看著她一手拿著碼錶， 拇指按下計時鈕。 我記得家裡的寵物都是， 「貓、狗、」 隨著我說出的動物， 她用筆書寫正字號記錄我所說出的動物個數。
可是寵物怎麼只有貓狗四隻腳， 蟑螂、螞蟻、蚊子什麼時候多長了二隻腳？ 突然我的腦袋□了一下， 跳到餐桌， 「豬、牛、羊」， 我還有吃什麼啊？ 平時我怎沒注意雞、鴨、鵝才 2 隻腳啊！ 更慘的是魚連腳都沒有。 啊！沒了， 我大腦的世界沒有四隻腳的動物。 我漸漸懷疑我有病， 我的大腦有病， 不然我怎會在醫生面前。
豬、牛、羊是 12 生肖， 12 生肖中有許多， 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 我扣掉蛇雞回答。 她沒有反駁我的龍， 我不知道她是認同龍四隻腳、而且是動物， 還是正計時中不便打擾我， 我不管了， 現在不是想龍的時候， 隨便啦！ 我要趕快回到四隻腳動物， 12 生肖講完， 完了？ 然後呢？ 我的腦袋又開始一片空白。 我認真懷疑我有病， 我的大腦有病， 不然我怎會在醫生面前。
「獅子、豹、」 我記得大草原上的所有哺乳類動物應該都是， 「大象、長頸鹿、河馬、」， 大草原、大草原上有什麼鬼東西啊？ 你知道嗎？ 人愈是被注視著，愈緊張； 愈是緊張，腦子愈是空白。 對了， 我的腦袋瓜上黏著紗布， 我的腦子出了很大的問題。 這時蹦出了「鱷魚」， 為什麼跑出鱷魚？ 說好的哺乳類， 跑出鱷魚。 不對！ 鱷魚是四隻腳， 沒錯， 牠是四隻腳， 我糊塗了。 瞧，醫院派了個偽諮詢師來虛測我的心情， 實探我的腦子， 我的腦子真的有問題， 連我都相信我的腦子有問題， 不然我怎會在醫院， 我怎會在醫生面前， 一同觀察那顆既熟悉又陌生的腦子， 默不作聲地既生不出蛋， 也跑不出四隻腳動物。
我相信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