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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家人之間、 照服員與病家之間、 醫療人員、 安寧緩和和照護人員、 人與人之間的綿密多樣化的互動, 才是本書的重點。 (p.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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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輪盤再次轉動已經等好幾年了, 然而人生往往只給你一次機會。 (p.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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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體熱在被褥下形成一個舒適的繭, 包覆著他, 跟臥室裡不請自來的低溫形成強烈對比。 (p.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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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快速顫動像漣漪一般起伏, 從身體某一處跳到另一處, 快速又連續, 是不斷翻騰滾動的滾水。 (p.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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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運動神經元遭到多種毒素的毒害, 而毒素的組成究竟為何, 他的醫生和地球上任何科學家都不知道, 他整個運動神經元系統一步步邁向死亡。 (p.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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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生物學, 不知道身體的肌肉燃料還剩多少, 希望自己還有機會一一細數身體的抽搐。 (p.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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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跳速度超過走路速度所需, 使她不安起來。 (p.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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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笑, 同一段生活過往, 從兩人的嘴巴說出來, 竟好像是截然不同的故事。 (p.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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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 恕我講句不好聽的, 你只有自己的屁眼被捅了才會分辨對錯。 (p.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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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西人很好, 顯然也很關心他和他的工作, 但是身為漸凍症照顧協調員的她, 口袋卻只有壓舌板, 別無其他。 (p.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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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的針灸、 拔罐、 艾灸, 也阻止不了他的右手臂漸如灌漿般變硬。 她繼續做, 但兩人都知道這些努力越來越虛情假意。 (p.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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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義理和內疚使她走不了, 這對兩人都不健康。 (p.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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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舉起虛弱的手, 給這位好心女士臉上重中一拳。 (p.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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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的東西太多了, 有太多「失去」和「需要」同時出現。 (p.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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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接觸創造出一種人類之間的連結, 對他來說就像他還能呼吸的空氣一樣不可或缺。 (p.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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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無法明確指出那是什麼。 這個連結無關希望, 不涉同情, 不是由愛而生。
是照顧。 (p.79) -
每一塊肌肉都暫停運作, 好友的背叛令她目瞪口呆、 無從反應。 (p.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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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厚厚的流沙裡, 每個輔助工具都是放在他頭上的一塊磚頭, 使他越陷越深, 不可逆。 (p.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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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坐在沙發上, 無能為力, 艱難地呼吸, 茫然盯著自己的影子反射在黑色光滑的電視螢幕上。 (p.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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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畏懼在比爾面前赤身裸體, 經過第一個禮拜的接觸後, 所有顧忌羞怯都已化為粉塵。 (p.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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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無法呼吸, 但是掐住他的, 是恐懼, 不是 ALS。 每吸一口氣就像給越來越強烈的驚恐添柴火, 彷彿他的血液現在攜帶的是恐懼, 而不是氧氣。 (p.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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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好壞都長伴左右」, 結婚誓詞是這麼說的, 然而, 好和壞是互不溶解的元素, 是質數, 是油和水。 他對卡麗娜的好回憶和壞回憶無法混合、 無法均衡、 無法中和、無法相互抵銷, 而他兩者都死抱著, 完整無缺。 (p.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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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 這兩個字以前是指未來某個含糊籠統、 不明確的時間, 自從他確診後已經換上「立即」的意味。 (p.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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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ALS 沒有臉孔、 沒有聲音、 沒有心跳, 你很難痛恨一個非人的東西。 (p.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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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到的差異是從九十九變成一百, 然後去適應這個相差一的變化, 他並不是從零開始適應每種新症狀、 每個少掉的一磅或子音。 他大致還看得出自己、 聽得出自己。 每個禮拜都是一種新的正常。 (p.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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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照顧理查這條路上, 隧道盡頭不會有光亮, 他不會達成任何成長里程碑而不再需要整夜協助, 除非他們把死亡視為一種里程碑。 (p.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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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不談論, 共同的沉默是兩人的共謀。 (p.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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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看到有人起床沒整理床鋪或牙膏用完沒蓋上蓋子, 令她坐立難安, 就像癢得不得了卻不能搔癢一樣。 (p.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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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臂交叉站在那裡端詳卡麗娜, 彷彿她是一道他想不通的數學題, 或是一件有點令他不舒服但又不知道為什麼的藝術品。 (p.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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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 原諒理查是為了你自己, 不是為了他。 (p.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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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麗娜任由這股隱隱痛楚傳遍全身, 任由這則理查如何毀掉她人生的悲劇故事肆虐, 她滿心歡迎, 因為這是她再熟悉不過, 因為這樣讓她覺得自己是情有可原。 (p.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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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 坦白說, 關我屁事」 (譯註: Frankly, my dear, I don’t give a damn. 這是《亂世佳人》最後一幕的經典對白。) (p.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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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父親承認錯誤, 承認造成查理覺得自己不夠好、 沒資格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分子。 (p.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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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句子都在挖掘一道道埋在最深處、 最黑暗核心的沉默傷口, 將一輩子的勇氣和怨恨釋放出來, 只是, 不管寫了多少個句子, 埋在內心深處的不平似乎永遠挖不完。 (p.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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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一瞬間, 父親和任何道歉的可能都消逝了, 死了。 (p.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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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疾病是一個沒有面目的敵人, 是一個沒有致命弱點的對手, 完全沒有被擊敗的紀錄。 (p.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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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代療癒了上一代造成的傷痛。 (p.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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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聽義大利人喝咖啡聊天是悅耳樂事, 而中文卻好像嘈雜的機關槍發射, 每個字都是插進他脊椎的一根針, 近似摩擦氣球表面的聲音。 對理查來說, 爵士樂就是中文。 (p.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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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讓兩人之間的高牆鬆脫了幾塊磚, 但是牆仍然堅固高聳, 是一道迫人、 年代久遠的心房。 (p.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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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 他忍受著雙眼之間會令人哀哀叫的疼痛。 (p.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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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麗娜別過臉, 給予一種隱私感, 一個很奇怪且多餘的舉動。 (p.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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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下來, 理查身體每個部位不時有程度不一的裸露, 而且任人擺布, 被洗澡、 被上廁所、 被擦拭、 被洗淨、 被穿衣、 被脫衣, 他的身體只是一件必須完成的差事、 一件必須做的工作。 每個居家護理人員、 每個來訪的護士和物理治療師都是中性對待他的裸體, 隔著薄薄一層醫用手套, 他的肌膚跟另一個人類進行實際接觸。 他只是一根陰莖, 只是一個下垂的屁股, 只是一個病患衰老的身體。 (p.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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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卡麗娜根本不必別過頭, 他只不過是個罹患 ALS 的前夫罷了。 (p.2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