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與細雨 (余華)

  • 事實上沒有一部小說能夠真正完成,小說的定稿和出版只是寫作意義上的完成;從閱讀和批評的角度來說,一部小說是永遠不可能完成和永遠有待於完成的。 (p.8)

  • 文學閱讀和批評的價值並不是指出了作者寫作時想到的,而是更多的作者所沒有想到的。一部開放的小說,可以讓不同生活經歷、不同文化背景的讀者獲得屬於自己的理解和感受。 (p.8)

  • 一部小說出版以後,作者也就失去其特權,作者所有針對這部小說的發言,都只是某一個讀者的發言。 (p.8)

  • 風燭殘年的陸遊寫下了這樣的詩句:「老去已忘天下事,夢中猶見牡丹花。」 (p.15)

  • 當漫長的人生長途走向尾聲的時候,財富榮耀也成身外之物,記憶卻顯得極為珍貴。 (p.15)

  • 他總是匆匆從我身邊走過,偶爾也會看我一眼,可他用的是一個陌生人看另一個陌生人的眼光。 (p.32)

  • 看著水面上漂浮的髒物,我知道了池塘並不是為了安慰我而存在的,更確切地說,它是做為過去的一個標記。不僅沒有從我記憶裡消去,而且依然堅守在南門的土地上,為的是給予我永遠的提醒。 (p.39)

  • 我內心針對馮玉青的情感已不再那麼單純,來自生理的最初欲念已經置身其中。 (p.40)

  • 後來知道自己沒有懷孕,她才局部地喪失了鎮靜。 (p.43)

  • 弟弟還沒有崇高願意以自己的死去換別人的生。他在那一刻的行為,來自於他對那幾個七、八歲孩子的權威。當死亡襲擊孫光明手下的孩子時,他粗心大意地以為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地去拯救。 (p.53)

  • 我的父兄先把自己的幻想灌輸給村裡的人,然後再用村裡人因此而起的留言來鞏固自己的幻想。 (p.59)

  • 想想舊社會的苦,更加感到我們新社會的甜哪。 (p.60)

  • 此後的孫廣才經常去開導村裡的年輕人,以過來人自鳴得意的口氣說:「趁你們年輕,還不趕緊多睡幾個女人,別的全是假的。」 (p.68)

  • 一個是老婆,一個是姘頭,哪個我都得罪不起啊。 (p.70)

  • 我驚訝地發現往昔我站在蘇杭身旁時,所體會到的心情竟和後來的孤單十分一致。 (p.104)

  • 那種東西,在人身上就和暖瓶裡的水一樣,只有那麼多。用得勤快的人到了三十多歲就沒了,節省的人到了八十歲還有。 (p.115)

  • 這位此前過著瀟灑放任快活的詩人,嘗到了命運對他的挖苦。他就像是遇到後娘的孩子一樣,出門時口袋裡的錢只夠往返的車資。對錢的控制只是她手段之一。他還經常鼻青眼腫地跑到我這裡來躲避幾天,原因只是有位女士給他打過電話。 (p.117)

  • 剛才的情景與其說讓我悲哀,不如說是讓我震驚。正是那一刻,生活第一次向我顯示了和想像完全不一樣的容貌。 (p.121)

  • 記住師傅的話,只要有屌就不怕沒女人。 (p.179)

  • 我唯唯諾諾的祖父,在家中的日子裡總是設法使自己消失。他長久地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無聲無息地消磨著他所剩無幾的生命。 (p.193)

  • 孫有元晚年竭力討好家中任何一人,他的自卑使他做為長者,難以讓我們尊敬。 (p.195)

  • 菩薩淋一天就不行啦,它嘗到了苦頭就會去求龍王別下雨。明天就晴啦。 (p.210)

  • 這個垂暮的老人,在即將與亡妻相遇、和徹底訣別塵土飛揚的人世之間曾經無從選擇。 (p.214)

  • 我突然發現了逃跑的意義,它使懲罰變得遙遠,同時又延伸了快樂。 (p.238)

  • 那時我的自尊就要無情地遭受羨慕的折磨。我每天都在期待著他們走上前來和我和好如初,這樣的話我既可維護自尊,又能重享昔日的歡樂。 (p.248)

  • 過久的期待使我做為孩子的自尊變得十分固執,另一方面想和他們在一起的願望又越來越強烈。這兩種背道而馳的情感讓我長時間無所適從後,我突然找到了真正的威脅。 (p.248)

  • 這個男人放棄了對兒子處罰的權利,對國慶來說,這樣的打擊遠甚於放棄對他的照顧。 (p.260)

  • 有一天傍晚,我們兩人坐在河邊,我反駁了他,我堅決不相信會有菩薩,為了證明自己的不信,我大罵菩薩。國慶卻無動於衷地坐著,過了一會才說:「你罵菩薩時,心理怕極了。」 (p.265)

  • 可我畢竟太年幼了,意志只有在吃飽穿暖時,才會在我這裡堅強無比。一旦餓得頭暈眼花,也就難以抵擋食物的誘惑了。事實上我過去和現在,都不是那種願為信念去死的人。 (p.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