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 8 月 1日星期六,上午11:02,涓發來一則 Line 訊息:「宛蘭要邀請你進群組」。
隔 2 分鐘,她再次發來一則:「她要找大家陪她完成一個心願」。
看著這突如其來、莫名所以的訊息,我正色以對。心想,我們的各自磨難,聚散離合,冷暖自知;生老病死,獨自傷痛。喜事可奔相走告,壞事莫要出門。
「陪她完成」的字眼讓我感覺暗藏著一襲靡靡的悲憤情緒,像是《老子》所稱「抗兵相加,哀兵勝矣」的心理作戰。示弱可以取得同情,趁虛而入,收買人心。
再加上宛蘭本人不直接來找我,迂迴轉進請涓來邀請,其中必有隱情。孫子云:「軍爭之難者,以迂為直,以患為利。」把曲折的遠路,變成快捷的近路,把不利的條件,變為有利的條件。「迂其途,而誘之以利。」藉由涓迂迴而行,後發先至。事情應該不簡單。
我該怎麼理解這個「心願」?難道這一刻終也到來,好不沈重的時刻!
我琢磨了 24 分鐘,決定先顧左右而言他試探,於 11:26 發去:「前天我剛失去李登輝,怎麼現在又像在交代遺言一樣?」
她給我回復了:「珍惜每次相處」。
一股不祥的預兆襲來。癌末?我呸!絕症?我呸!剩多久?我呸!呸!呸!呸!
我立刻加入大家所在的群組,群組裡共有 12 人。
宛蘭先熱情與我打招呼。接著她宣布:「明年暑假去划獨木舟,在清水斷崖旁看日出。你們全都要去,一個不能少。
豪氣的喊話比武斷的命令更有號召力。大家一人一句討論起屆時出遊的情景,瞬時 Line 上充滿快樂信息。
宛蘭的「心願」是要大家逐個畫押,以免事後反悔。本以為,即使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這群人屎尿一堆,老公、老婆、兒子、女兒、甚至小狗仔都能當藉口。但沒想到大家竟然爽快地放某放子,一口答應,不由得我心生恐懼。
是我的錯覺嗎?大家在強作鎮定?是給足宛蘭的面子的假象嗎?我究竟錯過了什麼訊息?我默默觀察大家的互動,仍解不開心中的擔憂!
我決定再一次裝瘋賣傻試探,開個記事本,名為「2021 台中清水投名狀」,來個兄弟立誓共赴生死,以示真誠。
設好的同時,立刻被涓抓包:「為何是台中清水?」
我讀不出她文字的情感,無法取得有效訊息。
所以我插科打諢:「清水交流道如斷崖般險峻,成為清水斷崖。」
在眾人紛紛將頭顱獻納後,此事告終。
2021 年桃園群聚感染,COVID-19 開始在台爆發, 5 月 19日起進入第三級疫情警戒。2021 年獨木舟行程延宕。宛蘭,撐住啊!
2022 年爆發 Omicron 變異株大規模疫情,每日確診病例數萬例。2022 年獨木舟行程依然垂成。撐住,不要放棄!我們一定幫你完成心願。
2023 年,重新募得 7 位成員,替宛蘭達成心願。6/30 出發,7/1 花蓮清水斷崖獨木舟看日出,7/2 打道回府。
行程圓滿結束後,宛蘭發了一則:「謝謝大家陪我來花蓮玩,完成一個美好回憶…… 有你們真好!」
原來,原來的「心願」變「回憶」,只有我被騙嗎?還是只是我的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