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時代 (劉慈欣)

序

• 在中國的歷史中，「未來」這個詞大多出現在同樣是外來佛教文本中，現實中的人們很少去思考和關注未來。 (p.5)
• 科幻小說是可能性的文學。它把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排列出來，讓讀者欣賞，讓我們對各種可能性做好心理準備。 (p.5)
• 準確地預測未來是十分困難的，我們今天所面對的未來並沒有被準確地預測過，不論是科幻小說還是未來學家都沒有準確地預測過今天的樣子，未來也同樣是神祕莫測的。 (p.5)
• 在科幻小說的創作中，我一直在努力做的，是在想像和描述渺小與宏大之間的關係。(p.6)
• 還有另一個更變態的設想：如果把全人類做成一個肉丸子，那這個丸子的直徑還不到一公里。 (p.7)
• 雖然櫃裡的人們都知道，在他們的有生之年，不可能打開櫃子的門，但這些想像讓他們在狹窄的現實生活之上擁有廣闊一些的精神生活，更重要的是時刻提醒他們，大樓和大城市的存在，使他們擁有打開櫃門的欲望。 (p.8)

鏡子

• 當這些規律漸漸明朗時，在量子力學中飄忽不定的實在圖像再次穩定下來，確定值重新代替了概率，新的宇宙模型中，本認為已經消失了的因果鏈再次浮現並清晰起來。 (p.12)
• 年輕人，你現在不能延續法學家的思維，只要法律正義得到伸張，哪管它洪水滔天！這是不負責任的。平衡，歷史都是在各種因素間建立的某種平衡發展到今天的，不顧平衡一味走極端，在政治上是極其幼稚的表現。 (p.21)
• 宋誠後來才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深長意味：慢走，你的路不多了。 (p.22)
• 大爆炸之前什麼都沒有，包括時間和空間，都沒有，只有一個奇點，一個沒有大小的點，這個奇點急遽擴張開來，形成了我們今天的宇宙，現在一切的一切，包括我們自己都來自於者各奇點的擴張，它是萬物的種子！ (p.23)
• 如果奇點爆炸前的基本參數確定，所生成的宇宙中的一切也就都確定了，一條永不中斷的因果鏈貫穿了宇宙中的一切過程。 (p.23)
• 只要給定邊界條件，我們就可以撥開量子效應的迷霧，準確地預測單個或一群基本裏子的運動和演化。 (p.29)
• 但您忘了，存在著那樣一個時間斷面，宇宙是十分簡單的，甚至比雞蛋和細菌都簡單，比現實中最簡單的東西都簡單，因為它那時的原子數是零，沒有大小，沒有結構。 (p.32)
• 是的，大爆炸奇點。超弦理論已經建立了完善的奇點模型，我們只需要將這個模型用軟件實現，輸入電腦運算就可以了。 (p.32)
• 是的，而且其演化過程也完全一樣，一切在大爆炸時就決定了，您看，物理學穿過量子迷霧之後，宇宙又顯示出了因果鏈和決定論的本性。 (p.36)

• 是的，到這一步，超脫和空靈消失了，我開始陷入鬱悶中，我發現，我們基本上被自己所知道的歷史騙了：那些名垂青史的英雄，有一大半是卑鄙的騙子和陰謀家，用他們的權勢為自己豎碑立傳且成功了；而那些位正義和真理獻身的人，三分之二都默默地慘死在歷史的塵埃中，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剩下的三分之一則在強有力的誣陷下遺臭萬年，就像現在宋誠的命運。 (p.42)

• 雖然這個宇宙中的一切過程早在大爆炸發生時就已經決定，但未來對我們來說仍是未知的，對討厭由因果鏈而產生的決定論的人來說，這也是一個安慰吧。 (p.49)
• 偉大的鏡像時代將到來，全人類將面對一面鏡子，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能在鏡像中精確地查到，沒有任何罪行可以引藏。 (p.51)
• 設想一下，如果DNA從來不出錯，永遠精確地複製和遺傳，現在地球上的生命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p.51)
• 那樣的話現在的地球上根本沒有生命，生命進化的基礎──變異，正是DNA的錯誤產生的。 (p.51)
• 社會也是這樣，它的進化和活力，是以種種偏離道德主線的衝動和欲望為基礎的，水清無魚，一個在道德上永不出錯的社會，其實已經死了。 (p.51)

人和吞食者

• 文明是什麼？文明就是吞食，不停地吃啊吃，不停地擴張和膨脹，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p.93)
• 難道生存競爭是宇宙間生命和文明進化的唯一法則？ (p.93)
• 自己生存是以征服和消滅別人為基礎的，這是這個宇宙中生命和文明生存的鐵的法則，誰要首先不遵從它而自省起來，就必死無疑。 (p.94)

詩雲

• 蟲蟲，在這個宇宙中，對一個種族文明程度的統一度量是這個種族所進入的空間的維度，只有進入六維以上的空間的種族才具備加入文明大家庭的起碼條件。 (p.103)
• 人類藝術在你那裡只是石板上的花朵，技術並不能使你超越這個障礙。 (p.108)
• 李白站起來說：「很簡單，超越李白的兩條路是：一、把超越它的那些詩寫出來，二、把所有的詩都寫出來！」 (p.116)
• 當長時間受到災難預感的折磨後，災難真正來臨時反而有一種解脫感。 (p.119)
• 詩的意義並不取決於你的認可，也不取決我或其他任何人，它取決於時間。許多在當時無意義的詩後來成了曠世傑作，而現今和以後的許多傑作在遙遠的過去肯定也曾是無意義的。 (p.120)
•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唉 (p.120)
• 還用什麼偉大的時間來選？它現在就是一首巔峰之作耶！前三行和第四行的前四個字都是表達生命對宏偉宇宙的驚歎，最後一個字是詩眼，它是詩人在領略了宇宙之浩渺後，對生命在無限時空中的渺小發出的一生無奈的歎息。 (p.121)
• 不錯，藉助偉大的技術，我寫出了詩詞的巔峰之作，卻不可能把它們從詩雲中檢索出來，唉…… (p.128)
• 「智慧生命的精華和本質，真的是技術所無法觸及的嗎？」大牙仰頭對著詩雲大聲問，經歷過這一切，它變得越來越哲學了。 (p.128)

微紀元

• 那時人們常談起一個笑話，說的是一個人同上帝的對話：上帝啊，一萬年對你是多麼短啊！上帝說：就一秒鐘；上帝啊，一億元對你是多麼少啊，上帝說：就一分錢；上帝啊，給我一分錢吧！上帝說：請等一秒鐘。 (p.132)
• 黑色的是熔化後又凝結的巖石，那是墓碑的黑色；白色的是蒸發後又凍結海洋，那是殮布的白色。 (p.134)
• 如果把人類的體積縮小十億倍會怎麼樣？這樣人類社會的尺度也縮小了十億倍，只要有很微小的生態系統，消耗很微小的資源就可生存下來。 (p.141)

• 纖維

• 多麼愚蠢的數制，你有兩隻手和兩隻腳，計數時卻只利用了四分之一。 (p.160)
• 你才愚蠢呢！如果你用一隻手上的指頭就能計數，幹嘛還要把你的另一個爪子和兩個蹄子都伸出來。 (p.160)
• 一個量子系統每做出一個選擇，宇宙就分裂為兩個或幾個，包含了這個選擇的所有可能，由此產生了眾多的平行宇宙，這是量子多態疊加放大到宏觀宇宙的結果。 (p.161)

天使時代

• 電腦是窮人的假上帝。 (p.167)
• 人們驚奇地發現，創造生命實際上就是編程式，上帝原來是個程式師。 (p.167)
• 所以完全憑藉基因程式設計創造新的生命還只能是病毒級別，科學家們傾向於從生物的自然基因中分離出各種功能模組和函數，通過引用和組合這些模組和函數來得到具有新的特性的生物。 (p.168)
• 那也是一個大旱之年，大地像一個滿是裂縫的火爐子，地上被渴死的蛇又被烈日烤乾，腳一踏就碎成了末。 (p.169)
• 世界任何一所軍校都不喜歡愛思考的人，安納波利斯不喜歡，西點不喜歡，聖西爾翰伏龍芝都不喜歡。 (p.177)
• 隨著本世紀頭二十年基因工程突飛猛進的發展，人類社會的宗教情緒也與日俱增，表面看來這是對生命倫理的崇敬和維護，其實是人類在使其茫然的技術社會中試圖找到一種精神依託的表現。 (p.182)
• 就以西方化本身來說，它的法制和倫理也不會因為對人類基因的重新編程而崩潰，事實上，為了更小的理由，我們早就在違反第一倫理，比如本世紀出現的複製人，上世紀的試管嬰兒，更早一些的時候，我們那些高貴的女士們為了少一些麻煩和責任，並沒有太多的猶豫就去流產和墮胎了。在這些事面前，我們的法制和倫理體系好像也很現實的適應了，並沒有絲毫崩潰的跡象。 (p.183)
• 菲利克斯的腦海中浮現出古代中國關於冷兵器戰爭的一句話「臨敵不過三發」，意思是說在敵人的騎兵衝到陣地前這段期間裡，弓箭手只能射出三枝箭，這絕妙的反映了目前林肯號的處境。 (p.189)

西洋

• 我的忍讓和儒家風度他一點都沒繼承，反而成了他對我感到失望的原因。 (p..199)

命運

• 宇宙並沒有選擇人類，在我們的時間裡人類文明在地球上達到巔峰，不過是一次偶然的機遇，而我們以人類的自負把偶然當成了必然。現在，大自然擲出的進化硬幣翻到了另一面。 (p.221)
• 我們確實處於地球文明的動物園裡，但恐龍是遊客。 (p.221)